從仰望星空到多難興邦-韓思藝

從仰望星空到多難興邦[1]

——比較研究《約伯記》和5.12地震後的終極關切

引題

毫無疑問,5.12大地震不僅是地大震動,人心也被大大震撼。時隔多年之後,在大地震塵埃落定之際,當我再次捧讀關於當時的許多文章時,仍然再一次被震撼。我發現,與5.12相關的許多書,其書名也是不離“震撼”二字![2]我不知道5.12大地震以及其中許多的人和事,在不同的人心中造成了怎樣不同的震撼,我也不知道心靈的震後餘波是否還在持續,甚至我都懷疑我到底真正瞭解多少5.12大地震,我是否有勇氣直面這場地震帶給當事人的震盪。因為我記得當時我在面對一位在5.12大地震中痛失雙親的受害者時,我因不知道如何安慰,甚至要躲避觸及對方的目光。畢竟,觀看電視和網路的報導,與面對面一個活生生的人之間,還是有很大距離的。我想,當我在真正面對曾經真實經歷5.12大地震的四川朋友們時,特別是在這場千年一遇的大災難中失去親人的人面前,我應當如何言說,才能觸及其較深層次的真實,才能進行有效的溝通?

從更大的方面說,5.12大地震造成了許多家庭的生死離別,給整個中國乃至整個世界帶來了極大的震撼,迫使所有的人再次去思考生死等終極性問題。宗教是人的終極關切(蒂利希語),在後現代社會信仰多元、文化多元的背景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終極關切:在重大災難之後,在失去家人朋友,財產受到嚴重損失之後,親身經歷這場災難的人將怎樣對待苦難,以怎樣的心態看待這個世界,他的終極關切如何幫助他自己度過難關?而沒有受到災難直接影響的人應該如何言說,他們的終極關切如何影響他們對這場災難的理解,促使他幫助並安慰了那些遭遇苦難的人?在災難面前有著不同的終極關切的人應當如何溝通,才能互相理解,彼此安慰,而不是相互誤會甚至彼此傷害,這正是筆者要關心的問題。任何宗教都必須直面人生中的不幸和災難,並發出自己的聲音,雖然不同的宗教對災難的回應不盡相同,[3]但是卻都從人的終極關切與災難的角度來回應這一問題,這些已經積澱了幾千年人類智慧和文明的信仰體系,都能從各自不同的角度帶給人面對苦難的智慧,以啟迪和安慰那些在5.12大地震中不同處境的人們。本文力圖以《約伯記》和汶川地震為例,通過研究不同的人對災難的不同回應,來比較分析基督教與中國文化對待災難的不同特點,分析研究中國人在應對災難時,其背後的終極關切,也介紹論述基督教對苦難的一些應對方式,在宗教的比較與對話中,探討研究基督教在中國的文化處境中,對於中國人面對災難可能有的積極意義。

一、約伯對苦難的最初回應[4]

《約伯記》是猶太教和基督教的正典中最吸引人的作品之一,它對人類之苦難的獨特看法深深地影響了西方文化中的神學、哲學、文學、藝術,探討的問題包括苦難與善惡的關係、上帝的本性、公義的特性,以及人類的苦難謎思。這本書深奧之處不在於它提出、解決了這些實存的問題,恰恰相反,這本書的深奧之處在於它毫無顧忌地把有關災禍和苦難的問題留給讀者,挑戰歷史中過份簡化的道德秩序,它使人類的責任陷入命運中,但卻不使人推卸責任。因此,自古及今,《約伯記》都是一部令人神往的著作,常常成為人們的問題,而不是答案;有時還會引起反感,使人覺得危險。[5]

《約伯記》以散文為首尾框架,以詩歌為中間內容,既有史詩、戲劇、抒情詩、哀歌,也有故事介紹和哲學論辯,其重點在於首尾的敘述和哲學的推論。《約伯記》一開始就以第三人稱的方式介紹約伯和他的遭遇:約伯是東方的一位富庶族長,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妻子為他生了7個兒子和3個女兒,家裡有7000只羊、3000只駱駝、500頭牛和500頭驢,還有成群的僕婢。他還為人正直敬虔,敬畏上帝,憐恤苦弱,連上帝都稱讚他“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伯一8)[6]不料,兩場飛來橫禍奪去了他所有的兒女和所有的家產,而他自己也得了一種怪病——渾身長滿毒瘡,孤獨地坐在灰塵之中悲傷不已。雖然他遭遇如此大難,極其悲痛,但是作為一族之長,他在上帝與人之間(妻子、僕人)仍然沒有失去他的純正的信仰,既沒有犯罪,也不以上帝為愚妄,他還是堅持了他對上帝的信仰。但是,當他在面對他的三個朋友的時候,尤其是得到他的朋友七天七夜沉默不語的同情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將自己對所遭受的無妄之災的感受淋漓盡致地述說出來。他開始咒詛自己的生日,悲歎自己的生命,認為死亡勝過生命,虛無勝過生命,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脫苦難,獲得安息與自由(伯三)。這種悲歎不是尋常的怨言,而是針對神的創造與安排所發的怨言,他希望從生產回轉至懷胎,從秩序回轉至混亂(創世之前),從光亮回轉至黑暗,從生之疾苦回轉至陰間之解脫。這些悲歎怨言在用語上相當大膽,使朋友感到近乎褻瀆。[7]約伯的咒詛和悲歎源於他所遭遇的災難,這無妄之災像黑夜一般神秘難明,將他圍困在虛空之中,使他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苦難與虛空——既是充滿無意義、無公義、無因果、無秩序的虛空,又充滿無盡的責任、痛苦和悲歎!這些話語雖然偏激,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個體生命在經歷天災人禍、生離死別之後非常正常的反應。

二、5.12災害後倖存者的聲音

2008年5月12日的汶川八級地震是新中國成立之後遭遇的最大地震,這場大地震奪去了近七萬人的生命,直接經濟損失上萬億元。[8]這次地震使舉國震動、世界震動,溫家寶總理當天下午就感到了災區,解放軍和武警立刻進行搶險救災,全國各地傾力救援災區,專業救援隊、志願者紛紛奔赴災區,全國人民捐款、捐物、獻血近800億元,創下了共和國捐贈記錄,[9]國旗第一次為罹難者而降,國門第一次因救災而敞開,日本、韓國、俄羅斯、新加坡的救援隊也參與了救援。

在那段時間裡,電視、網路、報紙完全開放式的報導,使我們目睹了地震給災區造成的極大破壞和傷害。山崩地裂之後的災區一片狼藉,大山移位,道路中斷,樓房倒塌。在一片瓦礫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人體被掩埋在其中,有的小手還攥著鉛筆;還有一些被困在倒塌的建築物中痛苦呻吟,有時還能看見等待救援孩子那期盼的眼神和被卡住的身體;在外面的人們或者焦急等待,或者嚎啕大哭,痛不欲生。還有就是麻木。鳳凰衛視記者胡玲5月13日報導:“我們直接殺到都江堰,一路上看見的氣氛是在我的人生經歷當中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所有的人都是面無表情,然後在街上不停地走。我們當時就很奇怪,就覺得他們經歷這樣一個大地震之後,為什麼沒有哭泣,而是很麻木地這樣走。直到我們走到都江堰新建小學,看到那些廢墟之後,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是身處遭受過巨大地震災難的地方。”[10]類似的報導鋪天蓋地,但是卻很少聽到家破人亡的倖存者們個別的聲音,我不知道在痛不欲生的哭喊和麻木行走的人心中,還有什麼呻吟、歎息、疑問、怨言……需要我們真實地去面對。

看過兩篇紀念譚千秋的文章,都是他的女兒寫的,主要是紀念,紀念其生前對學生、對家人的疼愛與付出,也有因為父親地震突然離世而引發的追悔,後悔生前沒有多表達對父親的愛與關心,以及要如何回報父親的愛,等等。[11]文章寫得很平靜。倒是一位媽媽在死去的女兒墳前的嘮叨,讓我聽到了一點約伯般的悲怨:“你投胎不要投到中國,一定投胎要投國外去,聽到沒有?要投到國外去!不能投到中國!啊?!投到很好的家庭,記到沒有?!怪媽媽把你害了,是媽媽喊你到這兒讀書嘞,是媽媽喊你到這兒讀書哩。”[12]在一個以弘揚愛國主義為主旋律的國家中,這樣的聲音不僅僅是一種控訴,還包含了約伯那樣的終極關切性的歎息。極大的災難會帶給個人極大的震撼,極大的震撼又會使人對生命和世界產生顛覆性的感受,產生空虛感、荒謬感。一方面,許許多多的救援人員在拼命地救人:“求求你們,讓我再救一個”;[13]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地震之後的倖存者卻因為“長時間地處於痛失親人的陰影中,不能自拔”等原因,自殺甚至殺人。[14]從這些報導中,讓筆者跨越時空、跨越文化的鴻溝,更加真實地體會到了的約伯所表達出來的對苦難所發出的近乎褻瀆的咒詛、埋怨和悲歎。

在5.12大地震中所有因校舍垮塌而遇難的孩子們,他們倖存的父母們是怎樣經歷這場災難的呢,他們今天走出了約伯的苦難並虛空的困境沒有呢,有誰來安慰他們呢?我的一位同學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雙親,她回到災區料理後事,在災區經歷了許多的悲傷、痛苦、無助、絕望與無奈,真實地接觸到了抗震救災中的許多光明面和陰暗面。她寫了很多文章,記載她當時的感受,以及之後一段時間的心路歷程,希望能在香港出版,以幫助那些經歷如此苦難的人們。其中,她記錄了對父母那種魂牽夢繞的深切思念,記下了親人離去在其生命中所造成的空虛與孤立無助的感受;記載了轟轟烈烈的抗震救災中許多人的冷漠,以及許多空洞無意義口號和一些令人齒寒的論斷(例如報應等);也反思了宗教信仰的真實與虛幻,因為她在其中感受到了她的穆斯林鄰舍真實的愛心,看到了一些慈濟基金會極為專業又極有愛心的救助工作,而這些人的信仰恰恰是之前她並不認同的。大地震所造成的苦難和內心思想情感的衝突,使她也曾一度不願意面對周圍的的許多人和事。也許約伯的困境也曾是她的困境,她也曾有過約伯那樣的虛空和悲歎。對於約伯和如同約伯一樣經歷苦難的人們,誰能成為他們的安慰呢?

三、約伯與他的三個朋友的辯論

聽說約伯遭難後,約伯的三個朋友不約而同地來探望他,想要安慰他,然而約伯的遭遇還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苦難中約伯已經面目全非,讓人認不出來了,他們與約伯一同在塵土中同坐七天七夜,除了痛哭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們都極其難過。但是,當他們聽到約伯的咒詛和怨歎時,他們受到了雙重的震動,約伯的悲慘遭遇不僅大大地震動了他們的情感世界,也大大大地震動了他們的信仰世界,因此他們都從各自的信仰角度與約伯展開了辯論,想要勸慰約伯,最後卻認定約伯有罪,使約伯在苦難中更是雪上加霜。

以利法從自己的經驗出發,如“按我所見” (伯四8)、“我耳朵聽其細微聲音” (伯四12)、“我曾見….”(伯五3),相信上帝是一個“賞善罰惡”的審判者,因此,上帝必將保護義人,而使惡人遭報。即使有時上帝擊打人,但也會迅速醫治搭救(伯五17-18),因為賞善罰惡的上帝不會無端降禍給無辜者。因此,如果約伯生處患難而上帝竟不搭救,約伯就一定有罪。最後,竟然為約伯羅織罪名,然後要求其悔改(伯二十二)。這不僅不能安慰苦難中的約伯,反而使之更加感受到命運之不公,生命之虛妄,天災人禍之不堪忍受,在上帝面前的抱怨也越發升級(伯二十三、二十四)。比勒達則從傳統和歷史的高度來說明上帝絕對公平,人不會無故遭難 (伯八3),或許約伯沒有得罪上帝,那麼就是約伯的兒女們犯罪而受到了上帝的報應 (伯八4),並且約伯也可能“忘記神”與“不敬虔”(伯八13)。比勒達最不能忍受的是約伯不斷向上帝發怨言,挑戰上帝的權威,因為上帝與人之間有天壤之別。上帝有絕對的治理之權,他威嚴可畏、滿有能力,人在上帝面前“如蟲如蛆”,人不可能完全沒有罪(伯二五),因此人應該自慚形穢,完全接受由上帝而來的災難和懲罰,而不應該發怨言。這不僅沒有讓約伯心悅誠服,反而更激發約伯向上帝控訴、哀歎、祈求(伯十),並埋怨上帝的圍攻、朋友的離棄(伯十九7-20),甚至咒駡敵對者,詛咒惡人,更堅信自己的無罪(伯二十八)。瑣法是個道德主義者,他不能忍受約伯喋喋不休的自義和抱怨,一開口便充滿急躁責備之意,他以上帝超越的奧秘、全能與完美來貶斥約伯的自義(伯十一1-12),認為公義的上帝對待善惡的態度涇渭分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惡者雖能一時誇勝,最終必然會遭受痛苦和滅亡,“這是惡人從神所得的份,是神為他所訂的產業”(伯二十29)。這番話雖然貌似在講一些普遍的原則,實則聽起來想在咒詛約伯,以致于約伯要指責他們的嗤笑和譴責,請求他們的安慰和寬容(伯二十一1-3)。[15]

有趣的是,雖然約伯的三位朋友從不同的角度為上帝辯護,認為約伯的苦難與他的罪有關,是出於上帝公義的審判,但是上帝卻並不認同約伯的三位朋友的辯護和對上帝的讚美,反倒向他們發怒:“因為你們議論不如我的僕人約伯” (伯四十二7),最後讓約伯為他們贖罪、獻祭、祈禱。

在猶太—基督教的傳統中,人們似乎比較容易將苦難與人的罪惡聯繫在一起,簡單地將某個人的苦難歸結為上帝對他的罪惡所作的審判與懲罰,從《約伯記》的三個朋友對約伯的判斷,到《新約》中耶穌的門徒們對生來瞎眼者疑問(約九1-2);從歐洲宗教界將里斯本大地震視為“天譴”,[16]到最近美國著名電視佈道家柏羅拔臣斷言海地地震是因為與魔鬼訂了盟約而受到詛咒,[17]人們總是走不出自己的思維定式。事實上,儘管《聖經》中也不乏上帝因為以色列人犯罪而降禍的事例,也明確記載了上帝藉著他所揀選的先知發出不少審判世人話語,但是人豈可自命為先知代上帝發言呢?儘管猶太—基督教中的上帝是聖潔公義、施行審判的上帝,但是卻並不局限在人的感覺經驗、文化傳統和道德律法之中。約伯的三個朋友拘泥于自己“終極關切”的物件之中,卻沒有突破自己的界限去進一步終極地“關切”;而約伯卻在苦難中,永不放棄地“關切”著他所相信的上帝,以期得以親眼看見上帝,好解答其自我存在的最終根源問題(伯十九25-26),[18]這或許是上帝認為約伯比他的朋友更認識上帝自己的地方(伯四十二8),這或許也是約伯最終親眼得見上帝,並真正走出其苦難以及苦難帶來的虛幻和苦毒的原因。

四、國人對5.12大地震反應

其實,將災難與人的罪惡相聯繫,將地震視為上天的警戒或懲罰,也是中國古已有之的觀念。在國家遭遇極大的自然災害如大旱、蝗災、地震時,古代的帝王們,如大禹、商湯、周成王、秦穆公、漢武帝、唐德宗、宋徽宗、清世祖這些明君,都曾經頒發過罪己詔。[19]古代的君子在疾風迅雷之後,都要正襟危坐,神色嚴謹,自我反省一番。[20]不過,無論是帝王的“罪己詔”,還是君子的正襟危坐,都是面對上天的警示所做的道德上的自我反省,而不是對他人災難的審判。特別是在當今中國,崇拜人格神“昊天上帝”的信仰早已不復存在,所以在5.12大地震後,除了莎朗斯通等極少數的人說是報應之外,在大陸很少有人認為這是上天的懲罰。並且,5.12之後,歷史學家朱學勤在震驚之餘發出了“天譴”的疑問,就引發舉國上下的軒然大波,遭到了上至政府下至線民的撻伐和咒駡,[21]可見將災禍與罪惡相聯繫的思想是多麼的不符合中國國情。

雖然當今中國已經沒有傳統意義上的人格神信仰,更不接受“天譴”和“報應”觀念,國人對地震的反應也與約伯的三個朋友大相徑庭,但是國人並非沒有宗教情懷。從舉國上下對5.12大地震的普遍的關切和反應中,筆者試圖從當今中國對5.12大地震所引發的災難以及災民苦難的反應,來探索當今國人的宗教情懷,即從國人在這場大地震中所表現出來的終極關切,來探討這種宗教情懷或曰終極關切在應對苦難中的作用與不足。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發生地震後不久,15:55以胡錦濤為首的中央政府迅速作出抗震救災的指示,溫家寶總理當天下午就趕到了災區,解放軍與武警立刻出動進行搶險救災,全國各地迅速傾情支援災區,交通電信部門火速派出精兵強將馳援災區,各地醫療機構的救援隊星夜兼程趕赴災區,為救治傷患爭分奪秒,各種醫療設備也源源不斷運往災區,各種專業救援隊和志願者們也不約而同奔赴災區抗震救災,災情也引起全國民眾的強烈迴響,大家紛紛捐款捐物,甚至殘疾乞丐都為災區盡了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22]其中,我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人的生命的急迫關切。當國旗第一次為罹難者而降,國門第一次因為救災而向別國的救援隊而開,國務院第一次因為地震的死難者而宣佈5月19-21日為“全國哀悼日”時,可以將這種舉國上下的普遍情懷理解為,在一個宗教信仰不占主導地位的世俗社會中,人們對“人的生命”的最高尊重和終極關切。[23]正是這種類似於宗教情懷的終極關切,激發了上至黨中央下至每一個平民百姓的救災熱忱。

在抗震救災中起到重要精神力量的還有愛國主義,“中國”成為了一個偉大的口號,使大家團結起來。“祈福災民,天佑中華”成了許多人在震動後的祈禱;[24]“天佑中華,眾志成城”成了大家在終極關切之下努力的方向;[25]“歷盡劫波,中華不倒”成了中華民族在與災難抗爭中的民族精神;[26]“心系災民”成了當時最重要的愛國主義;[27]從北京到成都,在“全國哀悼日”那幾天裡,成千上萬的人走向街頭,揮舞國旗,呼喊口號:“四川雄起!”“中國不敗!”[28]由於抗震救災中所湧現出的可歌可泣的愛國主義精神激勵了全國人民,所以四川正在加快對地震遺跡遺址的重點保護,並將其建設成為群眾性的愛國主義教育示範基地。[29]當然也有如“秋雨含淚”、“兆山羨鬼”這樣比較極端的事例。[30]通過這些正反的事例可以看出,“國家”也是5.12抗震救災中民眾普遍的終極關切之一。

在5.12大地震之後,能夠鼓動舉國上下特別是許多平民百姓積極地投入到救災工作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感動”。大地震的地動山搖、大地震後的滿目瘡痍、壓在廢墟中的學生、哭天搶地的父母……這些悲慘的場面極大地震撼了國民的心靈。在那些天的新聞報導中,“感動”成了火的發燙的詞彙:總理地震中最感人的10句話,[31]10大感動瞬間、10大感動教師、10大感動人物、10大感人詩作。[32]10大之外,還有無數感人的故事、感人的捐助、感人的短信、感人的圖片……雖然也有“捐款門”和“詐捐門”等不和諧的風波,[33]當總的說來,“感動”並有行動被視為是合乎人性和道德的表現,而沒有“感動”或者沒有與其財富地位相稱的“捐助”行動,便被視為冷血、沒有愛心或者重利輕義。[34]從正反兩方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感動”是那段時間的主旋律。“感動”之所以能成為整個社會的主旋律,是因為“感動”背後有著中國傳統文化中最為看重的神聖情感——“惻隱之心”,這種神聖情感最終能成為國民的終極關切,源于儒家傳統中對這種道德情感的重視。從孟子以來,經過宋明理學和現代新儒家的發展,“惻隱之心”已經成了儒家道德體系的基石: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

無惻隱之心,非人也。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孫醜上》)

怵惕,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謝氏曰:人須是識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端,緒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孟子章句集注公孫醜上》)

道德的心﹐淺顯言之﹐就是一種“道德感”。經典地言之﹐就是一種生動活潑怵惕惻隱的仁心。……怵惕惻隱是生動活潑之特殊化﹐或說是它的內容。在不滯之心之感通中﹐常是好善惡惡﹐為善去惡﹐有所不忍﹐遷善改過。[35]

我們已說“怵惕惻隱之心”是“道德的實踐”的先驗根據﹐是“道德的理想主義”所以心然極成之確乎其不可拔的基礎。離乎怵惕惻隱之心﹐不可說道德的實踐。[36]

在儒家哲學中,惻隱之心是人之為人的根本,是人性的善端,是說生動活潑的道德感的表現,是道德實踐的先驗根據,其他道德的基礎。雖然“百姓日用而不知”(《周易‧繫辭上》),卻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來。它在表面上表現為一種“感動”,其根本卻是一種對“道德”的終極關切,所以才會有人將捐款的多少和道德聯繫在一起。[37]

毫無疑問,國人在5.12大地震中的表現要比約伯的朋友們好得多,無論是眼淚還是祈禱,無論是捐款捐物還是作為志願者的直接參與,不管是出於怎樣的終極關切,都或多或少地安慰了災民的心,是在遭難者的災難中雪中送炭,而不是雪上加霜。不過,帶著這幾種終極關切的救災安慰行動,是不是能真的安慰那些在災難中因失去摯愛至親而感受到生命虛空荒謬、如同約伯那樣在塵土中坐著悲歎哀怨的一個一個的父母呢?約伯的朋友以善惡報應的思想來看待遭災受難者,不僅沒有安慰約伯,反而激發約伯為自己辯護,使約伯更覺得世界之荒謬、生命之虛空無意義。如果四川的約伯們面對舉國眾志成城的抗震救災時,會有怎樣的反應呢?對生命的終極關切是不是會使四川的約伯們更感到生命的荒謬,因為越是關切生命就越使他們感受到喪失至親的痛苦。對國家的終極關切是不是能安慰失去他們家庭的未來——孩子的絕望,國家是否能拯救這樣的家庭走出災難,國家是否能實現完全的公平正義,使這些家庭重新建立起他們對生活、對國家和社會的秩序與盼望?那感動我們積極參與抗震救災的報導,是不是能同樣感動那些向約伯一樣對生活近乎絕望的人呢?或者說,我們的抗震救災道德行動是不是能感動並安慰那些正經歷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苦難者呢?筆者沒有親身體會,不敢遽下結論,勉強參照約伯走出虛空荒謬、悲歎咒詛狀態的經歷,探討5.12中失去親人者走出悲苦幻滅人生的可能性。

五、約伯的出路及其對5.12之後可能的意義

正當約伯的堅韌和智慧在苦難面前逐漸崩潰,他的哀怨與悲歎也在與朋友的辯論中漸漸變為偏執和自我辯護,甚至想要與上帝一論短長時,一個叫以利戶的年輕人開始發言了,他首先訴諸他的誠實與上帝所賜的智慧,然後指責約伯的自義,闡述上帝的超越的公義與奇妙的作為,以及人在上帝面前的渺小,因此約伯唯一當做的就是敬畏上帝、聽天由命,在上帝之下全然靜默,接受上帝的管教(伯三十三至三十七)。約伯似乎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不再挑戰上帝的權能,再次回到辯論之前的立場,繼續默然接受有那“陰暗面”的上帝。[38]

就在那時,“耶和華在旋風中回答約伯說:……”(伯三十八1)奇怪的是,耶和華上帝既沒有回答約伯為什麼有這麼多可怕的災難降臨到他頭上,也沒有討論這些苦難的降臨對約伯是否公平,而是用一大串看似無關的問題質詢約伯:上帝在創造天地、掌管星空海洋、養育眾生的時候,約伯你在哪裡?約伯你知道上帝如何創造世界,又是怎樣管理萬物嗎?更為奇怪的是,約伯卻不再悲歎人生的虛空,質詢苦難的原因,或與上帝辯論所受的災難是否公平的問題,反倒承認自己的無知,在上帝面前認罪悔改:“我從前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見你,因此我厭惡自己,在塵土和灰燼中懊悔。”(伯四十二5-6)為什麼會發生如此戲劇化的轉變呢?因為上帝用一連串的問題恰恰回應了約伯在苦難中的悲歎和怨憤。約伯在苦難中切實的感受是,上帝將大地推翻(伯九5-7),用苦難將他圍困(伯三23),世界在惡人手中(伯九22-24),上帝在地上製造混亂(伯十二13-25),上帝為人定生命的日期短暫而痛苦(伯七1-3,17-21),因此,只有陰間才能脫離上帝的手,躲避他的憤怒(伯三16-19,伯十四13-14)。而上帝的問題恰恰告訴約伯,他能了解約伯內心最隱微的心思和感受,也能以其權威與榮耀給約伯確定的理據;世界雖然在約伯看來是混亂無序、痛苦且沒有意義,生命不如從未產生,世界不如從未生成,但是上帝卻以他的大能給這一切肯定的答覆:上帝奠定大地的根基,劃定海洋的界限,設立陽世和陰間、光明黑暗,調節氣候,管理星辰,養育萬物,管理人的生命,制服河馬和鱷魚……[39]世界的秩序非約伯能認識,世界的意義甚至其中包含混亂的意義也非約伯能理解,上帝的榮耀和大能不僅使約伯降服,也重新給他帶來了盼望。因此,上帝的臨在使約伯降服在上帝的大能和榮耀之下,上帝的問題重新整頓了約伯在苦難中已經支離破碎的世界觀,重新為他已經空虛黑暗的生命賦予了意義和盼望,擴張了他的視野,也使他明白上帝恩慈的心意,認識到自己的無知和自身的卑微,並願意認罪悔改完全降服在上帝的主權中。最後,約伯再次得到上帝的眷顧和賜福(伯四十二)。

如前所述,當今中國已經沒有傳統文化中人格神的信仰,中國傳統文化中也沒有上帝與人的“位格”之間的相交,所以除了少數基督徒以外,約伯的經驗幾乎不能為當代中國人所瞭解,約伯的特殊經歷也不能成為5.12之後痛失親人的災民們的普遍出路。但是,《約伯記》的神哲學思想還是會給中國社會在面對5.12這樣的大災難時,提供一些啟迪和借鑒。所謂啟迪,通過對《約伯記》的介紹研究,啟發我們重新思考和認識給約伯帶來悔改和盼望的終極關切和“敬畏之心”。其實,約伯對上帝的敬畏之情,對於中國古代傳統的儒家學者也並非完全陌生。儒家經典中關於敬天畏天、敬畏上帝的記載比比皆是:“畏天之威”(《詩經‧我將》),“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詩經‧敬之》),“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詩經‧大明》),“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尚書‧湯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尚書‧泰誓》),“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論語‧季氏》),“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盡心上》)。[40]因此,我大膽地設想,傳統儒家思想中對上天的敬畏(“畏天之威”),對“皇天無親,唯德是輔”(《尚書·蔡仲之命》)的相信,是不是能幫助國民培養一種超越“國家”關切的,比呼喊“中國不敗、四川雄起”更有道德情操的愛國主義?傳統儒家對天命的敬畏,相信“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中庸》),是不是有助於國民存養“惻隱之心”,培育更大的仁義禮智之性,來為舉國上下的抗震救災、捐款捐物活動提供更為強大的精神力量呢?對上帝的敬畏,相信“天生烝民,有物有則”(《詩經·烝民》)、“上帝臨女,無貳爾心”(《詩經·大明》),是不是能提醒國人更自覺地思考生死問題和生命的意義問題,即生命的主權並不在我們自己手中,而我們自己的生活則有“天則”規範,有上帝監臨,需要對上天負責。根據約伯走出善惡與苦難困境的經驗,是不是對“天行有常”(《荀子·天論》)確信的經驗,有助於經歷苦難的災民重新建立對生活以及社會的信心;是不是“生死有命”(《論語·顏淵》)能夠成為孤苦無告者的安慰,幫助他們走出各種各樣可能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罪咎感”;是不是在“天命不易”與“天命靡常”的張力之間,[41]能夠建立人對上天的敬畏和相信,進而在這種天人秩序中,放置自己的苦難與悲傷,面對人生的過去與未來。是不是在這樣的終極關切之下,舉國上下抗震救災的人們和那些在地震中家破人亡的倖存者們,更加能夠自覺體會頭同頂一片藍天,腳踏同一片遭受地震撕裂的厚土;使彼此的心靈有更深切的相遇,情感有更深切的相通;能夠在在5.12大地震的苦難之後,攜手拓寬彼此生命的寬度,培植各自生命的厚度,在支離破碎的大地震之後有信心建設有秩序的家國天下?

結語:從仰望星空到多難興邦

“仰望星空”和“多難興邦”本是溫家寶總理在不同場合向不同的物件說的兩句話,筆者將這兩句話結合起來加以闡釋,作為本文的總結。

“多難興邦”是5.12大地震之後, 溫總理在看望北川中學臨時學校的師生時,用來勉勵師生們話語。[42]“多難興邦”是一句成語,出自《左傳》:

        是以先王務修德音,以亨神人,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43]

其本意是說,古代的聖王都是以盡力修養德性,使上天和君王之間交往通暢,國家的平安興旺不是靠險要的地勢與軍隊強大來保證的。鄰國的災難,也是不可加以妄測的。也許因為國家多難,反而使國防更為鞏固,疆土更為擴大;也許因為國家無難,反而招致滅亡,失掉疆土。後來引申為:指多災多難的局面,往往可以激發人民勵精圖治,轉危為安,使國家復興強盛起來。不過,如果只注意引申義,而忘記這句話當中所有的前提,以及可能性(“或”),就會產生理解上的偏差。從其上下文的理解中,或者可以將“多難”與“興邦”之間聯繫的前提理解為“務修德音”與“以亨神人”,而這兩個詞的現代表達,則可以在溫總理在此前一年前的詩文中找到端倪。

“仰望星空”是2007年5月14日,溫總理在同濟大學建築城規學院向師生們作即席演講時,發表的一篇詩作,全文如下: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樣寥廓而深邃;

那無窮的真理,

讓我苦苦地求索、追隨。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樣莊嚴而聖潔;

那凜然的正義,

讓我充滿熱愛、感到敬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樣自由而寧靜;

那博大的胸懷,

讓我的心靈棲息、依偎。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樣壯麗而光輝;

那永恆的熾熱,

讓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烈焰、響起春雷。[44]

從中可以窺見溫總理內心的終極關切——寥廓而聖潔的星空,以及由此生髮的對真理與正義的求索、追隨、熱愛、敬畏,正是他心靈棲息之所,也是他的熱情與希望所在。他寫這首詩是為了鼓勵同學們經常地仰望天空,學會做人和思考,做一個關心世界和國家命運的人。溫家寶的這首詩作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康得的那句名言:

有兩樣東西,人們越是經常持久地對之凝神思索,它們就越是使內心充滿常新而日增的驚奇和敬畏: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45]

這句名言既是康得《實踐理性批判》的結論,也是在其安息之所,可以用來總結其一生的墓誌銘。因此,從古到今的歷史經驗,從西方到東方終極關切都在說明:只有在對上天的仰望之下,對神聖的外在秩序和內在秩序的敬畏之中,才有可能經過“多難”而邦興,才有可能經過歷經磨難,而心靈仍然能得到安慰與安息。


[1] 本文原刊於《災難與人文關懷》(第二輯),得《災難與人文關懷》編輯部授權同意轉載,謹此致謝。

[2] 例如,梁曉濤主編,《震撼:電視檔案》、《震撼:媒體回想》、《震撼:戰地手記》,(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8年);《震撼心靈的中國聲音:“汶川大地震”語錄》,(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8年)等。

[3] 2007年3-5月,香港浸會大學開設了一門通識課程,“當好人遇上噩運:從禍福相倚談人生的意義”,邀請的講員是香港各大宗教界的代表人物:聖公會的鄺保羅大主教、佛教的釋衍空法師、天主教的主教陳日君樞機、伊斯蘭教的馬永祥先生、以及代表道家發言的岑逸飛先生和代表儒家發言的陳耀南教授,主持人則是基督教資深的作家吳思源先生。在吳先生的投石問路式的引導下,穿針引線般的承啟中,人生的苦難似乎並沒有難倒各大宗教難題,反倒在各位智者的妙語吞吐中,吹散了蒙在人生路途中的陰霾,展露了各種大宗教的智慧特徵,也呈現另一片天地,使筆者受益匪淺。

[4] 筆者在中國神學研究院訪學期間,選修了楊慶球教授的“系統神學”和楊錫鏘教授的“著作選讀”課程,兩位先生對《約伯記》解讀對筆者的啟發很大,有助於筆者本文的寫作,特此致謝。

[5] 參Leo G. Perdue and W. Clark Gilpin, eds, The Voice from the whirlwind : interpreting the book of Job, (Nashville : Abingdon Press, c1992), p.11.

[6] 本文所引用的聖經經文均出自和合本。

[7] 參唐佑之,《約伯記》(卷上),(香港:天道書樓有限公司,1997年),第127-129頁。

[8] 參維琪百科,汶川大地震條http://zh.wikipedia.org/wiki/%E6%B1%B6%E5%B7%9D%E5%A4%A7%E5%9C%B0%E9%9C%87#_note-people_sept-0(2010年3月4日)。

[9] 同上。

[10] 鳳凰衛視出版中心,《汶川十日》,(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8年),第29頁。

[11] 鳳凰衛視出版中心,《汶川十日》,第18頁。

[12] 紀錄片《我們的娃娃》中的臺詞,http://nokia.it168.com/archiver/?tid-1013177.html(2010年3月5日)。

[13] 鳳凰衛視出版中心,《汶川十日》,第223頁。

[14] 參(美國)鄧明昱,“四川地震後自殺啟示錄”,http://www.ourfeeling.com/news.php?id=4397(2010年3月6日);“四川地震災區官員的一系列自殺事件”,http://article.yeeyan.org/view/57046/38601(2010年3月6日);“心理專家解析“地震後自殺現象”,http://health.newssc.org/system/2008/11/06/011256343_01.shtml(2010年3月6日)等。

[15] 參劉清虔,“淺探《約伯記》之上帝觀─一個邏輯與認識論的思索”,《神學與教會》1998年23卷第2期。

[16] 參羅秉祥,“伏爾泰、盧梭對1755里斯本大地震的思考”,《博覽群書》2008年8月。

[17] “柏羅拔臣指海地與魔鬼立約受詛咒”,《時代論壇》2010年1月15日。

[18] 參胡國楨,“追尋更深皈依的存在主義者:約伯真正的形像”,《輔大神學論集》第59期,1984年。

[19] 參鳴弓,“‘罪己詔’:帝王的自我批評文本”,《書屋》2007年第3期。

[20] “迅雷風烈必變”(《論語•鄉黨》);“君子之居恒當戶,寢恒東首。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禮記•玉藻》)。

[21] 參田繼賢,“朱學勤借‘天譴論’批現實合適嗎”, http://gov.people.com.cn/GB/48380/7340278.html;“駁朱學勤的‘地震天譴論’!”,http://news.xinhuanet.com/comments/2008-05/21/content_8220620.htm

[22] 《汶川大地震10日實錄》,(北京:中國出版集團,2008年),第72頁。

[23] 鄭永年,“四川地震與中國民族精神的再現” ,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aspx?ID=66&articleId=8770(2010年3月12日)。

[24] 參網易新聞專題,http://news.163.com/special/00012MVQ/sos.html(2010年3月12日)。

[25] 參百度5.12大地震專題,http://renwu.baidu.com/zt/dizhen/index.html(2010年3月12日)。

[26] 新浪新聞中心,“四川汶川大地震”, http://news.sina.com.cn/z/08earthquake/top10/inspire.html(2010年3月12日)。參趙存生,“中華民族精神:多難興邦的強大精神支柱”,《光明日報》2008年6月26日,鄭永年,“四川地震與中國民族精神的再現”,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aspx?ID=66&articleId=8770(2010年3月12日)。

[27] 參“四川地震國旗下講話:心系災民是當前最重要的愛國主義”, http://www.myebook.cn/fanwen/340/141113349797.htm(2010年3月12日)。

[28] 參“天安門廣場的震撼 默哀後萬人愛國呐喊”,http://www.youtube.com/watch?v=qw5C6XGCvok&NR=1(2010年3月12日);“成都默哀日現場 數萬群眾含淚高喊‘中國雄起’”,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0dde0601009jmt.html(2010年3月12日)。

[29] 參“四川:512地震遺址將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http://news.sohu.com/20100105/n269388102.shtml(2010年3月12日)。

[30] 參餘秋雨,“含淚勸告請願災民”,http://yuqiuyu.blog.sohu.com/89351261.html(2010年3月12日);參王兆山,“江城子 廢墟下的自述”,http://bbs1.people.com.cn/postDetail.do?boardId=2&treeView=1&view=2&id=86682108(2010年3月12日)。

[31] 參《汶川大地震10日實錄》,第72頁。

[32] 新浪新聞中心,“四川汶川大地震”, http://news.sina.com.cn/z/08earthquake/top10/inspire.html(2010年3月12日)。

[33] 參“萬科員工捐款以10元為限 王石遭網友炮轟‘摳門’”,http://house.people.com.cn/GB/98385/98474/7254121.html(2010年3月15日);“章子怡就‘詐捐門’道歉 補捐16萬給地震災區”,http://scnews.newssc.org/system/2010/02/09/012578572_01.shtml(2010年3月15日)。

[34] 參王小喬、潘曉淩,“做人不能太王石:震後捐款門始末調查”,http://blog.vsharing.com/hopeful/A687879.html(2010年3月15日)。

[35] 牟宗三,《道德的理想主義》,(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92年),第14頁。

[36] 牟宗三,《道德的理想主義》,第24頁。

[37] 參“我們,什麼時候才會不再以道德殺人?”,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d6e77701009ig7.html(2010年3月16日)。

[38] 參劉清虔,“淺探《約伯記》之上帝觀─一個邏輯與認識論的思索”,《神學與教會》1998年23卷第2期。

[39] 參唐佑之,《約伯記》(卷下),(香港:天道書樓有限公司,1997年),第254-256頁。

[40] 關於基督宗教與中國文化在“敬畏”上的相關性問題,明末清初耶穌會士們和中國學者們曾有過很多精彩論證,如白敬的《古今敬天鑒》和張星耀的《天儒同異考》等書中均有相關論述,他們比較注重二者的相似性。近年來,大陸學者開始關心這個問題,他們比較注重討論雙方的差異性,見仁見智,非本文討論重點。參任劍濤,“敬畏之心:儒家立論及其與基督教的差異”,《哲學研究》2008年第8期;方光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敬畏”,《中國社會科學院學報》2009年4月14日;蒙培元,“傾聽天命 敬畏自然——今天怎樣重新認識孔子”,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2143(2010年3月22日);盧風“天人合一與敬畏上帝”,http://philosophy.cass.cn/chuban/zzss/03ml1/06.htm(2010年3月22日)。

[41] 王溢嘉,《中國人的心靈圖譜:命運》,(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30頁。

[42]“‘同學們,加油!’——溫家寶看望災區複課學生紀實”,《人民日報》2008年5月24日。

[43] 李學勤主編,《春秋左傳正義》(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1193頁。

[44] 溫家寶,“仰望星空”,《人民日報》2007年9月4日。

[45] 康得,《實踐理性批判》,鄧曉芒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20頁。